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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雪赊春(144)

作者:funny2333 时间:2025-11-01 11:25 标签:仙侠修真 强强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

  很宽的背,严寒中肌肉条条隆起,更显坚硬。
  他将谢泓衣箍在怀里,拿明光丝遮住了,脸却侧向冬二,受了威胁似的。
  不论怎么算,冬二连道开胃小菜都当不成。可雄性求偶时,就是这么斤斤计较。
  谢泓衣受到了指引,劈手向冬二甩出一道明光丝,刹那间交换了位置。
  单烽的手臂僵了一下,慢慢睁大了眼睛。
  冬二眼前一黑,也瞪大了眼睛。
  “……”
  他不幸正对上单烽。那神情,简直比犼相还狰狞,两只灿金色的眼睛瞪着,轰地变出一只磨盘那么大的犼头来,迎头咬断他喉管,再一甩!
  无头残尸,被斥出了冰海。
  单烽极其嫌恶地啐出一口血水,人相和犼相交替浮现。
  “霓霓,你好狠的心啊。”他道,艰难地刨着冰追过去。
  谢泓衣的身影比他轻盈得多,穿行在提灯侍女间。明光丝掠过披帛,侍女的眼睛一睁,露出死白的瞳仁,提灯的手指也竖起,指着自己的心口,白里透红的纤手,指甲却暴长出了数尺,弯弯曲曲。
  单烽看了个正着,心中一跳。
  当年白塔湖,他见过一湖的冰尸。它们身躯完整,却已经是被寒气驱使的怪物了。这些女子的面目生动鲜活得多,皮肤柔软,给他的感觉却更加不祥。谢泓衣知道么?
  谢泓衣的脚步一顿,侧耳倾听,面露惘然。
  “谢霓!”
  “别喊。”谢泓衣轻声道,“她们在呼吸,还睡着。”
  这一句话,却让单烽胸口堵了一下。
  是了。故国重游,打破这样一场梦,是极其残忍的。
  连一丝一缕的呼吸,都远在冰海下,能让谢泓衣贪婪地、凝神去听。
  可他不能不告诉谢霓,她们正在异变——
  就在这时,侍女身上咯吱作响,冰层开裂一般。
  单烽瞳孔一缩,向谢泓衣疾扑过去。那侍女应声碎裂,无数寒气呼啸的雹子,冲向谢泓衣。
  陨雹飞霜术!
  方圆数十丈冰海皆被引动,哪里还只是雹雨,分明是彗尾群星,以千百钧的威势,轰向拳头大的立足之地!
  单烽变出犼体,抱紧了谢泓衣,正要拼死扛下这一击。
  侍女们同时惊起,披帛翻飞,脚下还拖着残尸,却向中术的侍女疾扑过去,张开手臂,你抱着我,我抱着你,将雹雨的源头死死封锁。
  她们的手臂已经很难弯曲,指甲泛着难看的青灰色,却毫不迟疑。
  是残存的执念吗?
  成群的白鸽,以柔软的胸膛,挡在箭雨前。
  轰!
  血瀑暴溅,冰海腾舞,天旋地转。
  单烽被巨力击飞,不知撞穿了多少丈的空腔,鳞片都被撬翻了一层,血冻在脊背上,仿佛血红的鳍。
  到这时,他已完全分不清方位,只感觉寒气直刺神魂,一定是冰海极深处。
  更要命的是,这地方太暗了。谢泓衣的炼影术有个致命的弱点,在纯黑无光的地方,便会失效。
  脆弱的人身,怎么可能受得了?
  巨犼双目一睁,赤红中泛着金光的瞳孔,投落幽冥中仅有的光辉。
  它的眼角很快冻结起层层白霜,瞳孔也不再剔透,只是一盏冥顽不灵的雪下灯。
  谢泓衣轻声道:“刚刚你想说什么?”
  巨犼将下巴搁在他脊背上,低沉道:“没什么。她们还守着你。”
  谢泓衣没有说话,指腹摩挲着它冰冷的鳞甲,安抚似的拍了拍,他好像已不再有迟疑茫然的时候,任何人此刻说出的任何一句话,都不会令他回头。
  单烽心里泛起一股剧烈的酸楚,是箭埋雪下,空对离弦。
  谢泓衣道:“还不想上去?”
  单烽道:“你找到要找的东西了么?”
  谢泓衣反问道:“你看到了么?”
  巨犼的眼睛艰难地亮了一瞬,四周都是冰窟,有不少断戟残兵,但比战场上的更破碎,数量也少。
  这地方似乎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,连术法都耗尽了,只剩下肉搏,冰下有碎齿,更有被咬下的血肉。
  真正让单烽瞳孔疾缩的,却是一个身着素服的女人,她静静地卧在极深的冰下,身形模糊,依旧透出惊人的殊丽,仿佛寒镜深处沉睡的的牡丹。
  仅仅是面目的轮廓,便让单烽认出了她的身份,巨爪更紧地箍住了谢泓衣。
  谢泓衣道:“你看到她了。”
  单烽没有说话,和那些侍女不同,长留的天妃,谢泓衣的母亲,在长留冰封之前,就已经彻底死去了。
  她身前的坚冰被染红,腹腔敞开,空无一物。
  那个即将降世的孩子呢?
  是谁做的?
  单烽的沉默已说明了一切。
  “不是幻觉。”谢泓衣道,伸出一只手,摸索着,抵住隔开他和母亲的坚冰。隔了很久,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  他看不见。天妃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,浑浊的冰面却映不出已经长成的长子。
  时隔二十年,一切都蒙上了沉寂的血色。
  “长留冰封前,我母亲被秘密送往句芒境,有人截杀了我母亲的鸾车,剖走了那个孩子。”
  单烽听出弦外之音:“不是雪练?”
  谢泓衣道:“雪练要的是长留灵脉。而那个人要的是素衣天心。”
  长留的覆亡,与其说是一场兵败,不如说是一道精心编织成的刀网。
  从恶虹降世的谶言开始,一点点地,将灯辉灭尽,只剩徒劳。
  单烽皱眉:“足月剖子,那个孩子还活着么?”
  如果还活着,那或许是谢泓衣与这世上的,最后一丝血脉相连。
  谢泓衣没有回答,只是摸了摸它冰冷的利爪,道:“别再牵扯进来。你该回去了。”
  回去?
  单烽心道,我自然有回去的地方,你呢?冰上那座城池不是你的家,只是无数的所执化作的泡影。
  谢泓衣极少表现出对长留的留恋,就连在生母尸身前,面上的神情都是平静而冰冷的,仿佛随时能抽身而去,唯有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冰面。
  他没再提赊东西的事,口中低声默念,冰窟中浮现出许多乱影,水波荡漾,带着一股催促的意味。
  单烽却将巨爪一翻,鹰钩般的指爪反扣住谢泓衣的手,引着他,探向冰面一角。
  谢霓的指尖一颤,因用力而失去血色。
  “在这儿。你的眼睛和她很像,”单烽道,“她还在看着你,冰尸的眼睛都是灰白的,睫毛会一根根倒缩进去,她的眼睛依旧很美,眼角弯起来了,像在笑。”
  谢泓衣极轻地闭了一下眼睛。噩梦中的一角冰雾忽而被单烽抹去了,这笨拙的安抚没什么用处,只能让他的母亲在入梦时少上几分狰狞。
  血祭灵脉失败,长留的防线彻底崩碎。
  最后一支精锐被截杀,母亲的鸾车侧翻在冰原上,鸾鸟的碧血染遍冰原。
  天地一夜冰封,当他踉踉跄跄奔行在冰原上,血脉的指引让他看见了冰下的母亲,被活活剖腹取子的怨恨,在她瞳孔中呼啸。
  那样的眼神,多年后仍是一场噩梦。
  她所憎恨的人中,是否也有那个象征着一切灾厄也最无能为力的长子?
  单烽却说她在笑。
  巨犼更紧地搂着他,重得令人胸腔发痛。
  慢慢的,男子的手掌幻化出来,捏着一把梳子,在绵密如春雨的沙沙声,从发顶梳到发尾。
  这手掌的力度实在太过熟悉,竟然让谢泓衣脊背一颤。
  很多年前,单烽就执迷于把他抱坐在膝上,哄小孩儿似的耳语。
  对着镜台还不够,又将一面银镜转来侧去,眼睛里的东西有让人异常心惊肉跳的意味,一会儿看他,一会儿看镜中的他,好像要透过一切不加遮掩无处遁形的东西,深深地钻到他心里去。
  一向年光,镜前胭脂红色的天明,谁知道仅此一瞬。
  “手还没生,梳子竟然还记得,你说它像不像一张琴?我很久不弹它了,曲调却还是很熟悉,”单烽道,犼首厮磨谢泓衣的发顶,又将他头发弄乱,“就该让天妃她老人家看看,我们霓霓也不是形影相吊,也是有些人的颌下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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